紅葉君——实际上是个懒人

如何让你遇见我 /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

为这 / 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 / 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

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 / 长在你必经的路旁

阳光下 / 慎重地开满了花 / 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

当你走近 / 请你细听 / 那颤抖的叶 / 是我等待的热情

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 / 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

朋友啊 / 那不是花瓣 / 那是我凋零的心

——《一棵开花的树》

今年的春天来得并不是那么迟。敏感地体会到季节的更迭，楼下的枝叶早已有了一片黄绿，绒绒软软的。

这样难得的晴天，还是很适合外出的。

似是不久之前，路过某一条僻静的小街，撞见的这一树芳华。

在地面上有些突起的根，有些斑驳的树干，满树都是蓝紫色的火焰，燃烧在有些陌生的街头。蓝花楹在风中摇曳，簌簌地落下不少细长如香槟酒杯的花。细碎的落花，一点点地覆盖了沥青的街道，整条街就如蓝色的花砌成的，让人不忍下足。

宁静，深远，忧郁，在绝望中等待爱情。

蓝色的花，很罕见，它的花语也很罕见。

举起手中的相机，怀着一种震撼的虔诚拍下它的照片。确实看了以后，内心便充满了宁静。

让艾斯兰想起了，王嘉龙给他看过的，林晓梅家里作者的诗集。淡淡的，清澈却又鲜明的文字。作者也是个画者，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看了以后会觉得，诗里有画卷一般的色彩。

自从那天看到这一树过早绽放的花，艾斯兰就常常来看它了。

艾斯兰觉得，因为一下子找不到路，拐进这条街真是太好了。注定要让他今天遇到这棵开花的树。

有一位母亲和孩子走过。孩子好奇地看着这棵开花的树，“妈妈，看，开花了！”语气里是孩童的纯真和新奇。那位母亲则是和蔼的笑笑，应了一声，牵着孩子走近那棵树。

艾斯兰笑着离开这条街。孩子就像植物一般，对季节的转变那样敏感。

什么时候，带着诺威来看看吧。

真是的，自己在想什么啊。艾斯兰低头，将下巴埋在围巾里。

那大约是，还在诺尔兰的时候。

本觉得再次见面的沉默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，艾斯兰有些后悔见面。却没想到一切会在那个晚上彷如在黑暗中划亮的火柴，点燃了很多，也让很多东西变得明朗起来。

那天晚上，可能是艾斯兰第一次真正走进诺威的内心。那个总是一脸平淡的诺威，艾斯兰从未奢求过自己能看懂他在想些什么，不，或许仅仅是心情，都无法从脸上看出来。

艾斯兰曾经想过，什么时候能再离诺威近一点，就再近一点点。没有因为年龄的差距而造成的单纯关爱，或是生疏的平淡，可不可以自私地住进对方的心里。以往的猜测，过于疲惫。觉得有些乏了，爱一个人，原来是件这么累的事。隐藏着自己对诺威的感情，艾斯兰决定，不再去猜测，也不再去在乎诺威想什么。

“阿冰，我喜欢你。”

简单的六个字，却有不轻的分量。

原来，这就是诺威一直在想的事情。和自己一直在想的事情，是一样的。只是艾斯兰不知道，其实诺威也想了好久，才决定说出来。

答应了告白，虽然表明自己心迹的时候，还有些许生涩与支吾，却无碍于两人的相拥。

似乎唇上，身体上，还残留着诺威的温度。

翌日，艾斯兰觉得面对诺威的时候，有些尴尬。不知道说什么，感觉一个劲地躲着诺威的目光，不敢正视。

诺威却还是原来的样子，为艾斯兰准备着早饭，水壶里冒着隐约的蒸汽，边上是烤得有些焦黄的吐司片，放在光洁的白瓷盘中。米黄色的杯子里，装着暖暖的花茶，迷迭香的叶，在浅青色的水中舒展，散发出安心的芬芳。

诺威在厨房的背影，昨日才见过，刀在砧板上奏出的旋律，昨日才听过，今天却有种怀念的感觉。

【大概这就是幸福原本应该有的容貌。】

又一次，开始想着诺威的事情，艾斯兰却觉得，没有那么累了。诺威的告白，让艾斯兰有了一点信心，无端的猜测也就变得毫无意义。

艾斯兰想，当时自己就站在诺威的店门口，打算握上门把手，却又放下手，没有进去。如果诺威没有在诺尔兰，没有去山边的草地，自己会不会就那么回去，不再去见诺威。

好像这也是命运，让两人在这个小镇相遇。即使这个地方，被冰雪覆盖，依旧有繁花盛开的一角，覆盖着雪的白，和有些不相称的季节感。

在生长着帚石楠粉色花的地方，成为恋人，而不仅仅是兄弟。

路边偶尔有孩子欢笑地跑过。在北国看到雪，已经见惯不惊了，对于孩子们来说，却是还没有厌倦的景象。

另一个有些暖阳的晨早，终于能和诺威一起，走过那棵开花的树。

更胜那片帚石楠的郁香，浅浅地笼罩着两人，白天有些惨淡的阳光，似乎都在微笑。

诺威在花树前驻足，扬起头颅，凝望。确实开得很好，和阿冰拍得几乎一样。

这次艾斯兰的相机里，不仅仅有花树，还多了诺威的身影。当然，偷偷的，没有让诺威察觉到。

诺威觉得，曾是一个人的世界，一个人的画面，一个人的空间，一个人心里住着一个人。

直到一个银发少年，扣开紧闭的门扉，问自己要不要出去，外面阳光正好。

自己说，习惯了待在这个阴森的屋子里，阳光是什么呢。

少年说，出来了，就知道了。

自己不适应外面的阳光，温暖却刺眼。少年说，戴上面具吧，等适应了，再摘下来。

艾斯兰是那个突然闯了进来，给自己带来温暖的少年，现在也是解开面具系着的带子的人。

艾斯兰觉得，曾经觉得莫名其妙的爱，被自己藏起来的爱，在这里找到了它的归依之所。

深深浅浅，蓝紫的颜色，伸展着，飞向天空。这颜色，如同诺威的双瞳。此刻眼中，映着的是花影，心里面却在想着就在身边的人。

“阿冰，回去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手，是一种下意识的勾连，指尖的温度，掌心的薄茧，依存着的眷恋。

【心里不知塞了什么，温温的。】